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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的刀郎,你已经听不懂

    信息发布者:LIU先生
    2023-07-26 10:26:35    来源:凤凰网   转载

    归来的刀郎,你已经听不懂

    南风窗

    2023年07月25日 22:09:45 来自广东省

    作者 | 常喜

    2023年,沉寂十余年的歌手刀郎,带着一张新专辑《山歌寥哉》回归。

    其中一首《罗刹海市》,曲风独特,歌词玄妙,引发网民解读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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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认为,其中不少词句在讽刺那英、杨坤、汪峰和高晓松。一时间,牵强附会,猜测横生,本人无言,外界喧嚣。

    20年前,刀郎出道,第一张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至今仍然是中国唱片销量的传奇。有人估计,算上盗版,销量可能超过千万张。他送给谭咏麟的《披着羊皮的狼》为“谭校长”的事业创造了一个小高峰。

    早期的刀郎

    早期的刀郎

    刀郎是过去20年华语乐坛当中的一个异数。

    他首先让众人意识到了“草根歌手”这个行当,并且带红了民歌通俗化的“神曲”创作思路,同时让底层音乐审美需求被主流社会注意。

    现在,他转而从《聊斋志异》《山海经》当中寻找灵感,拿出了一张结合传统文本与民间曲牌的概念专辑。

    他走的野路子让乐坛为之震动,又不得不服气。

    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封面

    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封面

    没审美,但有市场

    众人解读刀郎的歌词不亦乐乎,也把娱乐圈一桩陈年公案翻了出来。

    音乐风云榜2010年评选乐坛10年十大影响力歌手,那英是评委会主席,在评选时她对刀郎入选存有异议:“要说销量呢,我又闭嘴了,确实我们谁也没卖过他,但是我们不能光看销量。”也正是在这场评选当中那英说出了这样一句评价,让她十几年后还因此上热搜:“他不具备审美观点。”

    又有谣言,那英说“听刀郎的歌的人都是农民”,后来被刀郎辟谣。

    那英评价刀郎

    那英评价刀郎

    那英与刀郎之间的“矛盾”,其实揭示了世纪初两种音乐生产方式之间的抵牾。

    那英是标准的唱片艺人,她的音乐作品,代表整个行业的发展水平。从创作、器乐编曲、声乐演唱,到宣传、发行和艺人包装,公司的理念凌驾于艺人之上。这保证了出品音乐的质量。

    这是唱片行业之于歌手的重要性。正如有些人认为,周杰伦离开阿尔法公司之后的专辑封面质量直线滑坡,也是“周董”自立门户之后专辑没有庞大团队把关的结果。

    刀郎横空出世时,是2004年,凭借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他红透大江南北。

    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专辑封面

    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专辑封面

    当时,唱片行业正为强弩之末,初代网络歌手正在形成独特的行业生态和美学风格。

    当我们数出这一串名字:杨臣刚、庞龙、郑源、王强、唐磊、贺一航……或许会觉得陌生。

    但是他们各自对应的代表作:《老鼠爱大米》《你是我的玫瑰花》《一万个理由》《秋天不回来》《丁香花》《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全国男女老少,多少都会唱两句。

    而在“2002年的第一场雪”之前,2003年前后,移动通信运营商的彩铃业务陆续普及开来。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通信功能,之后却改变了中国流行音乐的行业格局。

    刀郎

    刀郎

    手机的普及极大地带动了音乐消费,人们不再仅仅在唱片行业及其周边消费当中听到版权音乐,而手机铃声极大地帮助了彩铃歌曲实现了病毒式传播。在没有微信的年代,如果你想找一个人,很难不会听到他的彩铃。

    更重要的是,彩铃往往不是播放整首歌曲,而是只选择一首歌的“副歌”部分,这样就能帮助歌曲最悦耳的部分实现传唱度最高的传播。

    《老鼠爱大米》的彩铃单月下载量超过600万次,《一万个理由》的彩铃下载量,据说曾经破亿,这些都是唱片行业所无法想象的一种市场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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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介的变革改变了文化产品的生产与传播。

    彩铃的出现,让歌曲的音乐性让位于功能性,歌曲的思想深度、艺术质量、风格特征,都不再是第一位,大众需要的,只是“一段悦耳的音乐来替代普通的铃音”。

    刀郎就在这个时期带着他的“第一场雪”出现了。没有大公司的包装和制作,刀郎靠着一把沧桑的嗓子和简单直白的歌词,成为当时中年男人情绪抒发的代言人。

    刀郎

    刀郎

    那英只是那个拒绝彩铃的唱片业的缩影。2004年1月,《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张专辑面世,销量惊人,却迟迟没有进入北京市场,直到5月,经由著名音乐制作人宋柯推荐,北京的唱片店才开始引入刀郎,瞬间卖爆。

    那英在评选会议上提出,入围标准有三条,“音乐性、贡献力、市场”。将音乐性提到首要位置,可以看作对彩铃时代功能性歌曲的对抗,这样一来,那英对刀郎当时的音乐创作有意见,也就可以理解了。

    流水的乐坛,铁打的神曲

    “神曲”这个说法,据说是来自那首《忐忑》。

    这个说法一出现,迅速兼容并包地囊括了彩铃时代风靡一时的所有歌曲:它们听起来很俗,却又有点好听;它们实在说不上高雅,可是征服了老百姓的耳朵。

    龚琳娜表演《忐忑》

    龚琳娜表演《忐忑》

    在说回刀郎之前,想先聊聊另外两位歌手。

    现在的“综艺咖”大张伟年少时做摇滚乐,组成中国第一支少年朋克乐队“花儿”,他14岁时写出的《静止》曾一度是很多摇滚爱好者学吉他的入门曲。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天才,2005年出了一首《嘻唰唰》,告别从前的摇滚岁月,正式敞开怀抱,拥抱自己的“神曲”生涯。

    大张伟当时把这首歌写出来的时候,队友都表示抵触:这是什么摇滚乐?

    大张伟说,这歌里没有“摇滚”声,但是有“钱”声,做摇滚乐开不上宝马,可是做这首歌行。

    早期的花儿乐队

    早期的花儿乐队

    同时期还有一个女歌手,她的首张专辑《非想非非想》,仙气飘飘,气质文艺,其中《请说出来》被选为情景喜剧《都市男女》的主题曲。

    但是这张唱片却销量不佳,她的唱片公司大国文化甚至因此想与她解约。

    这时她的制作人老猫决定带她转型,而老猫就是此后策划了《伤不起》《小鸡小鸡》等热歌的“神曲制造机”。

    在老猫的帮助下,从白裙子背吉他的民谣歌手,这名女歌手摇身一变,穿上紧身裤露脐装,唱着《我不是黄蓉》,让中国人再也忘不了她的名字:王蓉。

    王蓉

    王蓉

    这两个“明珠暗投”的乐坛“堕落天使”,共同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大众音乐市场,天然地为这些旋律简单且极易“洗脑”的神曲提供了土壤。

    如何判断一首歌在中国的成功?大张伟的答案:广场上的大妈用你的歌跳舞。

    这是一种看似颠覆但符合现实的判断。

    在由精英组成的唱片行业所触达的特定受众之外,还有一个更广大的听众群体,他们没有受过良好的音乐教育和熏陶,很难欣赏歌曲幽微的感情和精妙的编排,而更容易被直白的歌词和嘹亮的高嗓打动。

    但并非所有“神曲”都自动与“粗制滥造”画上等号。

    在刀郎创作前期,他大量地采样新疆当地民歌,模仿民间小调自然流畅的旋律,主要使用传统的五声音阶进行创作,听起来“土”,因为这是劳动者的音乐,原本就是“土”里生长起来的。

    刀郎补充了精英主导的通俗音乐市场当中,属于底层劳动者的那块空白。

    高晓松曾经将刀郎现象解读为“士大夫阶层的失败”,指掌握乐坛话语权的“士大夫”们以精良的制作来引导大众审美,当体系之外的因素出现扰乱这种话语格局时,精英阶层首先会选择抵制。

    刀郎,就是这样的破局者。

    那英等前时代音乐人所捍卫的唱片行业已然日薄西山,新的争议已经出现:一个写神曲才能赚钱的时代到来了。

    刀郎

    刀郎

    网络的普及极大地降低了歌曲创作、录制、传播的成本,首先是QQ音乐三巨头(许嵩、徐良、汪苏泷)霸占那几年的歌曲排行榜,然后是古风歌手的泛滥,最后,短视频时代的来临让功能性音乐的发展登峰造极。《学猫叫》成为这个时代令人忧虑又难以抗拒的代表作,《小城夏天》在随意打开的任何一个短视频里唱响。

    而这段时间里,刀郎不见了。他当年带着“第一场雪”以绝对的“神曲”之姿出现,在那之后,他去哪了?

    神曲之后的回归

    2012年之后,刀郎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

    直到2023年,带着一张取材自聊斋故事的专辑《山歌寥哉》,刀郎回来了。

    在这过去的十年里,事情正在起变化。

    跟刀郎同时期,被贬为“农村重金属”的凤凰传奇,现在已经被正名为真正的“国民歌唱组合”,玲花的嗓子、曾毅的声压,无一不是“国家队”的水准。潮水退去,我们才发现,那个年代即便是做草根歌手,也要有真才实学。

    早期的凤凰传奇

    早期的凤凰传奇

    慕容晓晓当年一首《爱情买卖》几乎被人当成笑话传唱开来,可当网友考古,却发现慕容晓晓是专业的黄梅戏演员,曾经获得第一届黄梅戏艺术节一等奖。《爱情买卖》虽然歌词通俗,但是那一声声嘹亮的高音,就不是别人能够轻易复制的。

    我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实力其实一直被“神曲”掩盖的呢?

    是李袁杰写出《离人愁》大火,却在综艺节目被发现不懂乐理的时候;是《大风吹》难以解释自己与《Billie Jean》和《风的季节》的关系的时候;是2021年腾讯TMEA盛典年度华语十大热歌上榜歌曲全部是短视频配乐的时候,网友说,最可怕的是“看名字都不认识,一听发现在别的地方都听过”。

    一些基本没有音乐审美可言的抄袭之作,只要搭上短视频的病毒式传播,也能被广为传唱。网络和移动端创造出的流量音乐市场,在艺术质量方面越发下沉,结果就是把初代网络歌手推上了神坛。

    2021年腾讯TMEA盛典年度华语十大热歌名单

    2021年腾讯TMEA盛典年度华语十大热歌名单

    刀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回归的。

    其实刀郎的音乐创作从来没有停止。在《山歌寥哉》之前,2020年,刀郎就出了一张《弹词话本》,从苏州评弹、昆曲当中取样。同一时期,他还出了一张佛经主题的专辑《如是我闻》。可以说,各地采风,在民族传统文化当中取其所用,本就是刀郎一直以来的创作方法。而之所以在《罗刹海市》才获得大范围的关注,众人猜测,与他在歌中影射当年歌坛的舆论,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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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猜测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听众直接去理解刀郎当下的音乐。

    他最近的这张《山歌寥哉》延续了其一直以来采样于民歌的创作风格,在此基础上,他大胆创新,尝试将trap、雷鬼等崭新元素融入其中,这也是他的旋律和编曲听起来不再那么“土”的原因。

    在词作上,不再有“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这样的大白话,反而颇多典故,用词典雅,显示出这十年沉淀当中,刀郎对传统文化的挖掘和细读。

    他过去的创作不必神化,首张专辑制作粗糙包装简陋,本是事实;但是曾经给无数并不羞于听刀郎的听众们带去过真实慰藉和音乐享受,这也必须要正视,他是唱片时代的起义者,是真正属于普罗大众的歌手。

    虽然过去的20年里常有“华语乐坛完了”的唱衰,却总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音乐产生生命力。流行文化轮回几圈,我们还是最爱有实力的歌手。

    在欢迎刀郎回归的同时,我们难免会把目光投向算法时代的神曲,并存了期待——在短视频带火一切的时代,这些洗脑歌手里,正藏着一个像刀郎那样,正待赚到钱去做真正的好音乐的歌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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